五吨肉太郎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苏中】老琴房(四)

提琴家伊利亚  留苏学生耀

老琴房

(一)

(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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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温暖的怀抱忽然变得僵硬起来,他微微松开了搂住王耀肩膀的手。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王耀的大脑一片混乱,血液汹涌着往头部涌去以至于耳朵里传来了阵阵轰鸣声,下一刻他便陷入深深的悔恨与惊恐,恨不得用力扇自己一个耳光。伊利亚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推开自己,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成了谱面上的休止符,空气中浮动着的细微粉尘似凝固一般,窒息感扼住咽喉,度秒如年。

 

“先生,我是说,您对我很好,所以我很喜欢您,”王耀终于艰难的打破沉默,抽回抱着伊利亚的臂膀,徒劳的选择补救:“学院里的老师同学们对我都很好。”

 

“啊,我说过,这是应当的,”那理由听起来有些拙劣,但伊利亚仿佛松了一口气:“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今天就到这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王耀难堪地扯了扯嘴角,匆忙收拾好谱子与琴,低着头胡乱同伊利亚道了声再见便夺门而出。

 

看都没敢看对方一眼。

 

 

从衣帽间的老妈妈那里取回大衣,王耀沉默的走出学院大门,室外凌冽的风雪似乎让自己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就这样吧,一场昏了头的闹剧,王耀想。心脏却好似被匕首扎了一刀,又上下翻搅着抽痛起来,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甚至呼啸着蔓延至四肢百骸,一路疼到手指尖。

 

十指连心。

 

王耀木着脸茫然的向前走,忽然渴望北方巨国的寒风能让他大病一场,让他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躲避课堂,躲避那个高大英俊的苏联男人,然而下一秒又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分外耻辱。

 

你在想什么?王耀?他质问自己。

国家供你的学业,你一个月拿着500卢布的津贴衣食无忧,不想着如何奋发图强报效祖国,却生出那惫懒懦弱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

 

他摇头苦笑一声,裹紧衣衫,迎着风雪踏上归途。

 

 

虽说如此,但临近专业课王耀还是感觉到了紧张与焦虑,也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好,日理万机的老教授竟然又抽出空给他们上了辅导课,伊利亚没来。

 

年迈的教授走进课堂的那一瞬间,他竟分辨不出自己是欢喜还是失落。

 

紧接着一连两周都是如此,王耀又开始不安起来:难道是伊利亚在刻意回避自己?

 

不可能,他在心底否认道,先生不是这种人。

 

就这么忐忑着度过了好几周,当王耀已渐渐不报希望时伊利亚才终于再度出现,“教授太忙了,最近我又来替他代课啦,希望大家谅解。”英俊的苏联男人笑着替老教授解释道。

 

王耀本以为自己会不自在的想要躲避,但事实是他没有。明明只是分别几周而已,他却像与伊利亚阔别多年一般贪婪的注视着对方的身影,一刻都不想移开。

 

他还是忘不了他,或许是王耀的视线太过热烈,他好像看见伊利亚不着痕迹的瞥了自己一眼。

 

然而单独授课时伊利亚表现的一如往常,他还是用那副温和又充满善意的态度指正了王耀演奏时的小错误并提出改进意见,完全没有给他任何难堪。

 

王耀不知是该感谢他的善意包容还是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二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上完了所有课程。

 

正收拾着琴盒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伊利亚叫了他一声:“王?”

 

“请说,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对方递来一个信封:“这是周日音乐厅演出的票,正好十张,你可以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一起来。”

 

那场音乐会聚集了国际上最出色的演奏家们,据说外界一票难求。见王耀有些愣怔,他温和的笑起来:“这可是政治任务,你们一定要来,不然学校会批评我的。”

 

原来是这样,王耀按下心头的起伏,恭敬的接下信封,向伊利亚连声道谢。

 

“对了,教授约你周五晚上到他家里做客,他工作太忙了,托我转达给你,”眼前的中国青年一直垂着眉眼躲闪着自己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伊利亚心情复杂的暗自叹了口气,温声道:“我和班里其他学生会一起去,你只要跟学院的共青团组织汇报一声就可以。”

 

“好的,先生。”伊利亚低沉的声线令王耀有些心猿意马,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敢表露出来。

 

“没别的事情了,你可以回去了。”伊利亚对他笑了笑。

 

 

当晚学院里的中国留学生组织照常进行政治学习,研读国内时政和政策方针。进行思想政治辅导是他们必须的功课,只是王耀刚一到会议室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所有同学都阴沉着脸不吭声。

 

“怎么了?”他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周农要回国了。”小谢说。

 

那个学大管的周农同苏联姑娘爱的情深意切,本着诚实汇报组织的天真念头,将事情汇报给了支部书记希望得到组织认可,却没想到被当做了批判典型。档案里装满了检讨材料,并被勒令先期回国,那个苏联姑娘据说也受到了学校的一定责罚。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那个傻子!”小谢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

 

王耀没吭声,掏出伊利亚送给他的音乐会门票,正好十张,却没想到周农再也去不了了。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自己对伊利亚说出的那些话如果传进组织耳朵里,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就毁了?是不是连带着伊利亚也会有麻烦?

 

他突然觉得晕眩,脚步不稳的跌坐在椅子上。

 

那天的政治学习变成了漫长且令人痛苦的批评教育大会,王耀一直沉默着,直到散会才将音乐会的票分发下去,周农不在,大家盯着多出的那张长叹了口气。

 

 

这事闹的挺大,王耀跟组织里打了招呼,到老师家做客时老教授第一时间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爱情是人的本性,”老教授直摇头:“谁又能违抗自己的本性。”

 

伊利亚正在帮同学们上红菜汤,王耀不经意与他对视,伊利亚的目光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轻轻将那碗红菜汤递给王耀,王耀忙伸手去接。

 

“小心烫。”伊利亚说。


二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王耀稳稳的将那碗汤放了下来,同伊利亚道了声谢。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真的很烫。

 

喉咙被高温刺痛,王耀呛咳了一声,泪水由于疼痛逐渐溢满眼眶。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拍,接着伊利亚给他递来了一杯凉水。一杯下肚,痛觉尚且残留,那红菜汤的滋味却逐渐品出点余味。

 

酸甜的,浓郁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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