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吨肉太郎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苏中】老琴房(八)

青年鸽手大奖赛冠军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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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琴房前情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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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第八章


这里是王耀从未踏足过的区域,他有些茫然的在陌生街巷间穿梭,却迟迟不曾找到伊利亚同他提起的那个街心花园,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中国学生不由急出一身薄汗。

 

“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王耀如释重负的回过头,只见伊利亚站在街角冲他扬手,看上去兴致颇高的模样。

 

“我猜你没找准地方,这里的路比较复杂。”苏联男人背过手,笑吟吟的冲正在过马路的王耀说道。他的身材高大挺拔,微卷的淡金色发丝被和煦的暖风吹拂,不听话的向后翘起几根。马路并不算宽阔,中国学生的步伐却艰难的停滞了几秒,像是对方站在高尔基大街尽头似的,深呼吸一口气才提起脚步走到对方身边。

 

“真是抱歉,先生。”王耀羞赧的冲伊利亚笑了一笑,并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伊利亚的眼睛那样深邃,王耀只觉得心底所有秘密在那样的眼神下都会无所遁形,自己一不留神,便会被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吸进去,再也挣脱不得。

 

“往这里走,”伊利亚带着王耀拐进一条小路:“搭地铁来的?”

 

“先搭地铁,然后乘了一段电车。”中国学生老老实实汇报道。

 

他们三两下就绕到了此前约定的街心花园,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空地的一角围满了人,王耀探头一看,是个小小的书摊,摊主像大多做小生意的苏联妇人一样戴着头巾,被挑书的人们团团围住,生意好的出奇。几个老人直接坐在长椅上边晒太阳边阅读起了厚厚的大部头,在花园正中央有个喷泉,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喷着水,孩子们就围着喷泉嬉笑打闹,自顾自玩的不亦乐乎。

 

“这里原本是斯大林的雕像,”伊利亚指着喷泉随口道:“几年前被人推倒了,现在换上的是果戈里。”

 

王耀点了点头,努力猜想曾经的斯大林雕像是怎样风光的伫立在此,政局风云变幻,苏联人民对一位领导人的态度转变之快不由引人深思,但涉及别国政治,谨小慎微的他并不敢多开口。

 

 

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王耀猜测这场“室内乐”必定云集了几位大师级演奏家,不由忐忑的攥紧了手,屏住呼吸等待开门的一刹那。然而出人意料,来应门的是个冰雕玉琢的小孩子。

 

那孩子眉眼间像极了伊利亚,一见到伊利亚便欢呼雀跃的尖叫一声,吧嗒吧嗒小脚丫扑进了对方怀里,这过分亲昵的姿态将王耀吓了一大跳。

 

伊利亚冲王耀调皮的挤了挤眼睛:“欢迎来布拉金斯基家做客。”

 

王耀大脑纷乱的站在原地愣神,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伊利亚的母亲满面笑容的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王耀赶忙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向对方表达谢意。他的脸已经涨的通红,要是一早知道自己拜访的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家——古姆国立百货,对,他应当提前去古姆买些拜访礼,这样才像话。可是布拉金斯基先生说的那样一本正经:“只是一场室内乐,并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全然理解成了一个严肃的学术性聚会!空手而来的王耀尴尬的直想夺门而出,跳进街心花园喷泉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他结结巴巴的向伊利亚道歉,对方反倒友善的开怀大笑起来。

 

“开了个小玩笑,真是对不住,”伊利亚的眉眼间满是笑意:“千万别拘束,我只是想邀请你来这里玩一玩,你瞧,教授家你去过好几次,连衣帽间的阿加塔太太也说想邀请你去她的乡间别墅做客,我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王耀只得红着脸同布拉金斯基家热情的人群一一打过招呼。

 

 

 

“接下来有请著名音乐家小布拉金斯基先生为大家进行表演。”主持人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举着茶杯当作麦克风,向在座观众大声宣布道。

 

尚处于无所适从状态的王耀只得同众人一起热烈的鼓起掌,“小布拉金斯基先生”跌跌撞撞的走到屋子正中央,冲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奶声奶气的宣布了自己的表演曲目——

 

舍夫契克左手技巧练习。

 

这位小布拉金斯基先生名叫亚历山大,是伊利亚的小侄子,不过6岁的漂亮孩子。 此刻他正一脸严肃的握着自己的儿童小提琴,稚嫩却有模有样的拉着练习曲,然而到底年幼,孩子漂亮的大眼睛还总不时偷偷往伊利亚和王耀的方向瞄两眼,睫毛忽闪又欲盖弥彰,令人忍俊不禁。

 

 “他今天太紧张了,”一曲终了,伊利亚这才同王耀悄声解释道,眉眼间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小亚历山大有些怕我。”


我也有些怕您,王耀在心里头悄悄补充,却没敢吱声。

 

他们距离太近,在这热闹的聚会里,学生与师长的关系被刻意淡化,伊利亚是那样平易近人——就像一个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他们肩并肩坐在一处,喝茶、听身旁的人笑闹,如此生活化的平凡日常,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王耀贪婪的悄悄观察伊利亚骨节分明的手指,他还记得对方掌心温暖的热度,即便只是匆匆一握。伊利亚的存在同日益变得亲切熟悉的异国他乡一样,让内敛的中国留学生渐渐无法割舍,甚至生出想永远留在这里的荒唐念头。

 

不知是谁塞给伊利亚一把手风琴,人们闹哄哄的邀请中国客人同伊利亚一起上台合奏一曲,很多张热情的面孔一齐满怀期待的看向王耀,中国学生紧张的结结巴巴:“我只会拉小提琴,而且今天并没有带过来…”

 

“这有什么,”伊利亚在人群里冲他笑:“你用我的。”

 

他随手将自己那把名贵的Stradivari递给了王耀,这过分亲昵的信任让中国学生眼睛悄悄一红。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王耀语无伦次的连连摆手,伊利亚却坚定的将自己的琴递到王耀手中,眼里满是亲切的笑意。

 

“别拘束,”伊利亚说:“咱们选什么曲子?”

 

Stradivari,王耀将琴握在手中,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

 

“小路,好不好?”他冲伊利亚露出青涩的笑容。

 

布拉金斯基家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他们对祖国的歌曲抱有深深的自豪感。

 

我们演奏同样的旋律,便是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人群安静下来,这是充满趣味的家庭聚会,常在莫斯科大剧院演奏高深乐曲的小提琴艺术家此刻拉起了手风琴,最通俗的民间歌谣,却一点也不逊色于剧院里的阳春白雪。

 

在伊利亚的鼓励下,王耀终于架起了小提琴,传奇的Stradivari音色自然要好过他自己那一把,但演奏手法才能决定音乐的最终灵魂,他用着布拉金斯基先生的琴,在音乐世家面前演奏一首通俗歌谣,颇觉班门弄斧,但听众们却给予了最高的敬意和赞许。人们的掌声与欢呼热烈无比,伊利亚放下手风琴,满面笑容的上前给了王耀一个轻轻的拥抱。

 

 

 

不久后晚餐开了席,典型的东欧家庭餐食,同其他教授家并没有太大区别,满满当当铺了一大桌,令人眼花缭乱。布拉金斯基太太总认为王耀吃的太少,将黄油在列巴上抹了又抹,再夹上红肠熏肉,一片又一片给王耀递。

 

盛情难却,面包噎到了嗓子眼儿,王耀不得不喝上无数口甜菜汤顺气,伊利亚在布拉金斯基太太再度递来腌鱼时哭笑不得的阻止了自己的母亲,终于让王耀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自己太好。

 

自从来到莫斯科,苏联人的友善便总是一次又一次温暖着王耀,教授们的单独授课也好,同学们的无私帮助也好,路人们的亲切微笑也好。若不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善意,那些身处异国他乡的孤寂和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支撑下去。

 

而此时此刻,坐在布拉金斯基先生身旁,被家庭式的温馨氛围所围绕,纵然桌上的菜色同中国截然不同,带给人的暖意却极其相似。

 

“还想吃什么吗?”伊利亚侧过头悄声问他。

 

“谢谢先生,我很饱了。”王耀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令他内心悸动的英俊男人牵起嘴角,眉眼温柔:

 

“我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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